《清明上河圖》除原作外,最著名的摹本是明代畫家仇英,依原作所創作出的「仇本」。
仇英除了會“複製”古畫外,他以春天早晨的漢代宮廷為題,創作《漢宮春曉圖》描繪後宮佳麗生活,成了他的代表作之外,「漢宮春曉」從此也成為明清畫家的畫題,連清朝的乾隆皇都受其影響。
本文不是要跟大家聊《清明上河圖》,而是想藉著去(2023)年,我在故宮南院看到的清院本《漢宮春曉圖》,跟大家一同欣賞乾隆的宮廷畫師,他們畫筆下的漢宮春曉,再和仇英原卷作比較。
喜好藝文又好大喜功的乾隆皇 (在位期間 1736 - 1795 ) ,數次在不同的年代,令不同宮廷畫家參考古畫,再融入新意,創作出三卷尺寸不一、又有新風貌的〈漢宮春曉圖〉。
仇英的原卷跟清院本的〈漢宮春曉圖〉等,都是台北故宮的典藏。
故宮南院當年展出的〈漢宮春曉圖〉,是乾隆 13 年 ( 1748 ) 由宮廷畫家周鯤、張為邦、丁觀鵬、姚文瀚合筆繪製,為三卷新作的〈漢宮春曉圖〉中,長度最長 (33.7 cm X 2038.5 cm)、畫面最壯麗的版本。
故宮對這卷圖的介紹: “畫中建築精緻華美…,卷首並有該畫題鮮見之儀仗車馬陣列,卷末亦將馬術練習等場景置入…。”
這卷落落長的〈漢宮春曉圖〉長達 20 公尺,因故宮南院因場地有限,只能展出其中的一小段。因此,大部分的“春宮畫面”,就只能靠想像了!
在卷首處繪有同類畫作中,罕見的鹵簿陣仗。鹵簿是古代帝王、王公貴族、大臣等外出時,在其鑾車前後的儀仗隊,包括旌旗、樂儀隊、護衛等。
圖中陣容龐大的鹵簿陣仗,雖是清初畫家想像漢朝天子、王公將離開宮廷的場面,但這也可能是乾隆出門時的排場吧?因乾隆要畫師們融入新意!
畫中陣仗隊伍及旁觀者全是男性。有穿著整齊、頭戴官帽的官員,有身前掛著大鼓、持旌旗或華蓋的人,都在路旁恭迎聖駕。
畫師們詳繪這些官員的臉部表情,衣著充滿細節的服飾與頭冠。
然而這圖畫中的官帽,跟歷史記載的樣式不一樣,像是唐宋時的官帽,因漢朝官帽是歷朝中最高的。
俗話說戴高帽,說的就是漢朝的官帽,它還是漢高祖劉邦所設計的。
不知這四位 “畫虎爛” 的畫師,是否犯了欺君之罪?
由兩頭大象拉車。想不到清朝的畫師也能將大象畫的那麼傳神,當時也有動物園嗎?
宮門前兩頭大象拉著鑾車,顯現出皇家氣派。
帶刀護衛在大象車駕後面聊天,馬匹也沒站在其他兩輛鑾車前,正等候漢皇出宮。但持旌旗、華蓋、掛著大鼓迎駕的人們,早已列隊等候聖駕!
這畫面也引起我的興趣:兩千年前的大漢天子,是威風的坐在大象拉的鑾車上。乾隆往返紫禁城與圓明園,或到承德避暑山莊時,也是搭著大象拉的車輿,還只是馬車呢?
卷首這段生動自然的畫面,從細膩描繪的石雕、華表、建築及鑾車,人物臉上與姿態表情各異,到遠處如山水畫的林木,不禁讓我有了置身畫中的遐想。
故宮說: “全卷採西洋透視技法,殿宇樓閣、山水樹石、仕女人物均刻劃精細、賦彩清麗。卷長超過兩千公分,場景恢弘壯闊…。”
明末清初時,西方傳教士來到中土,帶來西方透視學的繪畫方法,影響宮廷畫家。
西洋繪畫透視法讓人在平面上看到深度。因此,在平面繪畫上呈現皇家園林殿宇的立體形象,讓它有了立體感。
這幅畫是融合中西畫法的成功嘗試,也讓畫中景物有了遠近的立體感。
雖無法看到全卷完整內容,但見到宮殿樓閣、圍牆、拱橋等建築畫面,讓我讚嘆宮殿建築整齊美觀,庭園水榭迴廊簡潔有韻致,華表與石獅具有整體與協調之美。遠勝現代標新立異的怪建築,參差雜亂的招牌鐵窗大樓,及所謂的現代藝術裝置了!
當乾隆要求畫師們新繪〈漢宮春曉圖〉時,漢代未央宮早已消失了。畫師或許將圓明園、紫禁城等園林建築,移作漢宮庭園殿宇、池沼水門、山石花木吧!
隨著畫卷前行,走進佳麗居住的後宮,猜想這裡的后妃們,該是 “名花傾國兩相歡,常得君王帶笑看。解釋春風無限恨,沉香亭北倚欄杆。”
這裡亭臺樓閣、雕欄玉砌猶在,除了有山水畫中意境深遠的老松及古樹外,盛開的桃花、李花與奇岩怪石散布庭園四周,呈現出皇家園林之美。
但見一群臉部毫無表情、又其貌不揚的三千後宮佳麗與宮女時,我不禁在心中暗喊 「阿彌啊~陀佛!」
過牆就是後宮吧!樓梯上四位男性可能是公公,從從開始的後宮,都是樸素的女性。
她們體態動作大同小異,感覺無所事事,衣飾樸素又單調,若非一旁有宮女服侍,無法分辨后妃與宮女。
後來我還將後宮佳麗面貌傳與友人,笑說「漢皇因看到面如死灰的佳麗就哀哀叫,寧為查埔郎割袍斷袖,最後就被稱為漢哀帝。」
故宮介紹說,牡丹、白色的李花與梨花、粉紅色的桃花及辛夷花(木蘭)在漢宮園林中盛開。
可惜的是,在桃李爭妍之際,畫中卻罕見賞花的嬪妃或宮女,大多是遊手好閒聚在一起。
唯二的賞花者:在棚下一個身穿藍衣的后妃,彎著一隻腳坐在地毯上,一旁是服侍她的宮女們,該是在那裡做 “花見の宴”。另一組在石椅上小歇的后妃,前面有盛開的牡丹,周圍有桃花環繞。
唯二的賞花圖之二,在石椅上聊天。不懂藝術的我,感覺那宮妃的姿態、衣著面貌,甚至畫面主題,實在難以跟仇英的原作相比。
畫名為〈漢宮春曉〉,但後宮女士們的服飾與表情,既單調又呆板,和卷首的官員有甚大的差異。和仇英原作裡衣著華麗、顏面美麗的漢宮嬪妃,更是黑與白般的對比。
我想要是乾隆當時的眼睛再睜大一點,會認為這是在糊弄紀曉嵐口中的「老頭兒」吧。
仇英創作的〈漢宮春曉〉,是以春日晨曦時,漢代宮廷生活情景為題,描繪後宮佳麗百態。
故宮說仇英的原作: “畫中園庭殿宇極其繁盛,臺閣、欄杆、門牆皆用界筆畫成,精細入神。而人物勾勒筆法秀勁,設色青綠重彩,穠麗典雅,其畫雖仿宋人,然有超越之處。”
仇英畫中的後宮嬪妃及宮女,各有不同的畫題,“嬪妃及宮女們三五成群,或漫步庭中,或對座閒談,或撲蝶,或折花,或刺繡,或對弈,情態萬方。”
讓人印象最深刻的畫面是「毛延壽醜畫王昭君」。漢元帝時,因王昭君不願賄賂畫師毛延壽,而被醜化。
在乾隆時新作的漢宮春曉,少了王昭君,增加一堆無所事事的女性。(下 2 圖,仇英〈漢宮春曉圖〉,台北故宮博物院)
台北故宮官網:仇英〈漢宮春曉圖〉中的毛延壽畫王昭君。光是左前方那兩個衛士的談笑姿態,就很生動自然。
台北故宮官網:仇英〈漢宮春曉圖〉,宮中的一幕。仇英是明代四大畫家之一。
仇英筆下的嬪妃、宮女及侍衛們,各有著豐富的表情動作, “營構了一派皇家宮廷生活的氣象,…人物的衣飾和髮型又有鮮明的漢代風格。”
從以上台北故宮介紹仇英原作〈漢宮春曉圖〉的讚譽,我更感覺清乾隆的“仿製品”,還是無法超越仇英的原作!(上 2 圖,仇英〈漢宮春曉圖〉,台北故宮博物院)
我對國畫山水一竅不通,對歷史也是一知半解。但即使如此,我很喜歡參觀故宮博物館,除欣賞古代藝術品外,亦從作品上認識人文與歷史故事。
這也是為何我非常喜歡仇本〈清明上河圖〉及〈漢宮春曉圖〉的原因了。
雖然對清院本〈漢宮春曉圖〉畫中的女士造型有些意見,但畫中山水意境深遠、亭臺台閣樓筆至細膩,讓賞畫時的我寸步難移。卷首的帝王出遊陣列,人物細緻的描繪,更讓我神遊其中。日後有機會再見到它的展出,我也是會仔細的觀賞。
文末,跟大家聊聊紀曉嵐稱乾隆為「老頭兒」這趣事。
有天在等待早朝時,乾隆久未上殿,紀曉嵐就發起牢騷:「這老頭兒怎麼還不來?」
剛說完,乾隆已站在他身後,大聲的責問他:「“老頭兒”三字是什麼意思?」
紀曉嵐摘下頂戴跪著說:「萬壽無疆之謂老,至尊無上之謂頭,父天母地之謂兒。」
我也該感謝老頭兒的榮恩,讓宮廷畫師在古畫的基礎上,加上新的繪畫技術,留下這些藝術珍品。
後記:本文除了兩張取自故宮網路的仇英原作《漢宮春曉圖》外,其他都是拍攝自故宮南院展出的乾隆 13 年清院本《漢宮春曉圖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