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柴油的窩

我的愛犬柴油 Diesel, 他不只是我生活上的夥伴，從他那裡，我也得到無盡無私的愛。

柴油走入我生命是很偶然的事。

非常感謝好友悅兒女士的贈畫

這是 2008年柴油小時候，原主人給他拍的照片。

2008 年中，我常想要養一隻狗，多次向好友 J 提及這個念頭。J 知道我是個沒耐心的人，要我放棄這個幻想。

10月，J 的友人因須搬家，就請多次見過柴油的 J, 代顧柴油數週。

那晚，J 帶 6個月大的柴油來，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。由於這只是 J 臨時看護的狗，對想要擁有狗的我而言，並不在意柴油的出現；甚至他的名字，我也沒有問，只是摸一摸他的頭。

以下照片，全依日期排列

剛從狗學校回家的柴油

J 怕剛換新家的小柴油，在他上班或出差時，在家亂咬東西、或大小號在房內。因此我充當起柴油的保姆，上午帶他到我公司上班、給他飲食、順便遛狗。下午 3 點左右，J 下班回家時，會將柴油帶回家。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。

一天，同事問我柴油的名字，我竟然答不出來，因我一直叫他“小男孩 young boy”。後來同事聽到 J 來載柴油時，稱呼他的名字，才知道“小男孩”名為柴油。

柴油和我真正的建立感情，是在不久後的一個週末。

那時 J 因出差無法在週末照顧柴油，我就有更多時間跟柴油相處；但我只提供飲食，及帶他出門大小號。其他時間，我並沒陪他玩、或跟他聊天，更不會載他去兜風。

我永遠記得這個週末的下午，我躺在沙發上午覺，柴油趴在附近的地毯上。不知為何，他起身走到沙發旁看著我，好像他也要跳上沙發睡午覺似的。

我們第一次去蘆葦平原 Carrizo Plain 國家紀念地

好奇的我就挪移雙腳，試探他的意圖，想不到柴油即跳上沙發，趴在我雙腳旁。

不久，他移動他的身體，到我的腰部附近。

趴臥一會兒，見我沒拒絕他，他就更大膽的起身前移，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。

對柴油這一連串有意圖的舉動，我覺得很想笑，但也允許他把我的肩膀當成枕頭，一同在沙發上午睡。

從此，我就慢慢愛上柴油，即使我知道我只是臨時看護。（後來我才知道，柴油每晚睡在 J 的床上時，經常把 J 的臂膀當成枕頭。）

天天和柴油在一起，卻沒發現柴油已把我當成他的私有財產，一心想要保護我，不讓外人、其他狗狗接近我。只是發覺到每當和他在社區走路時，他常會莫名的對行人吠叫，讓我尷尬不已。

直到他攻擊走向我的同事，以及不讓 J 碰我的電腦這兩件事發生後，我們才意識到柴油的嚴重問題。

當時的柴油，才 8 個月大。

J 的友人無法帶回柴油，J 心中有兩個選擇：送他到動物收容所，或送到狗學校上課。

非常幸運的是，J 找到一位專門的訓犬人 – Lynn, 他也是電視「報告狗班長 Dog Whisperer」主人 Cesar Millar 的友人，Lynn也曾數次出現在他的節目上。

一向對外人有攻擊性、吠叫的柴油，剛見到 Lynn 時也是如此。

Lynn 一見柴油表現出不友善的態度，他立即叫柴油坐下，而柴油竟也乖乖的坐下。

這戲劇化的變化，讓 J 感覺到 Lynn 或許懂得“狗語”。

此後，柴油有了 6 週的住校生活，J 每天中午也到柴油的學校，和柴油及 Lynn 一同上課一個半小時。（J 的公司和 Lynn 的狗學校都在聖塔摩尼卡，我後來也被要求去上兩次課。）

上課期間，Lynn 曾有兩次要 J 放棄柴油，因為他認為柴油的性格，不適合生活在一般家庭。一次是建議 J 領養一位富人的愛犬，對方還將支付 $11,000 美金的照顧費；另一次是 Lynn 願意以他訓練好的犬隻做交換。J 都是不同意。

再見到畢業後的柴油時，他的體格及眼神，就像是個充滿自信的少年郎。也因為有 Lynn 的指導，從此帶柴油出門，就成一件愉快又輕鬆的事了。在外面遇到人們、其他犬隻時，就以 Lynn 教導的方法應對，以前的困擾就不再發生。

然而不久之後，J 的公司調派他主管印度加爾各答的分公司，每年都需在印度住上半年。

從此，我成為柴油的三主人，分擔看顧柴油。

即使我陪柴油的時間最多，但我們都同意這個結論：在柴油的眼中，我和 J 最大的差異是， J 對柴油的指令，柴油會立即遵從；我這個小三發出的指令，柴油只當意見參考。

雖然如此，這些年來我總是樂在其中。

柴油年輕時體力充沛，一個下午和他的二主人走上 10公里，是常有的事。

要是因雨無法出門，柴油會在跑步機上走上 3、4公里。

但當我看顧柴油時，柴油的軍事化生活就完全消失，因我懶得運動。反而是常和柴油分享食物。這時柴油的餐盤上會多出冰淇淋、魚、肉、蔬菜、水果…。

因此，每當二主人由印度回來的第一件事，就是為柴油磅量體重，再帶他作魔鬼訓練。

兩年後，J 不再去印度，但有一半的時間，是在美國國內出差。

2013年 3月以後，我有更多時間在家陪柴油。和柴油在一起，成為我生活的主要部分。

柴油早晚都需運動。我們會沿著河堤、社區人行道、或是公園，走上 2、3 哩路。

在午睡時，他不再以我的肩膀為枕，而是靜臥在我的腳邊。

我忙碌時，他會靜靜的躺在一邊；不過要是盯電腦太久，他會要我起身外出走走。有時我們會去後院曬太陽，四腳朝天的柴油，總愛我給他搔癢。

他懂得 vacation/度假的意思。只要我說 Vacation, 他會興奮一個晚上。我們會到山上、海邊、沙漠…

我們在晚餐後出門，因為夏夜的星空美極了，還可看到縱貫天空的銀河。

我們會在日出前出門，因為晨曦會將山脈染成一片金黃，還可在晨光下享用早餐。

我們喜歡在春天到郊外賞野花、看盛開的白色杏仁花、粉紅桃花。

夏天到狗沙灘上奔走，也是柴油的暑假活動。即使柴油從未走入水中戲水，因對沙灘上其他的狗隻打招呼，那才是柴油的目標。

而加州秋冬的美景，總吸引我們到「後花園」看秋景、玩雪。

沙頓海 Salton Sea

而第一次和他住宿旅館的經驗，至今依然印象深刻，因為那是他第一次跟我同一張床睡覺。在旅館的他，聽到風吹草動就起身叫一次，吵得我整晚無法入眠。

旅行時偶爾有意外發生。

有次車子就陷在沙漠的沙丘旁，直到撥 911 求救，才結束 6 個小時的惡夢。我不會忘記當我落寞的等著救援時，柴油不知從那裡咬來一隻乾扁的大老鼠乾，慷慨的同我分享這野味，讓我哭笑不得。

等到回到家跟遠在印度的二主人報平安後，已是清晨了。

2012萬聖節

旅行途中，他除了是最好的夥伴外，也是最好的模特兒。

我也曾多次把他的照片，在洛杉磯時報網站的寵物版上，和愛狗的人們分享。

只是後來每張照片出現讀者的評分，我就不再上傳照片。因我認為柴油的照片，不是讓讀者拿來和其他犬隻作比較用，而我也不需知道網評的意見。

生活中有很多樂趣，但他不斷出現在健康上的問題，就讓我們活在煩惱中。

2012 萬聖節

幻象莊園 Rancho Mirage, Westin 飯店

柴油曾在 2 歲多時，吞食塑膠塊卡在胃部，開刀取出救回小命。

4 歲時，大臼齒因常咬牛皮作成的骨頭，導致破裂而拔除。

從此那商品成為我的眼中釘，總是勸人不要買牛皮骨頭給毛小孩啃，以免花錢找罪受。

活動量大的柴油，後腿因韌帶斷裂而動了兩次手術。又怕留在腿中的金屬有致癌的可能，2014年又開刀將它取出。

因此，柴油的右側後腿，比左側後腿瘦了近一吋，但也沒影響他康復後的體能。

Ventura

這西部片場，已在2018年大火全毀。真是無常！

2014年 6歲時，柴油面臨右側顏面神經麻痺，醫生說「原因不明」。後來右側慢慢康復了，但隔年左側也出現相同症狀。可惡的是，2017年這症狀又回到右側臉頰。

顏面神經麻痺導致他半個臉頰失去控制，沒有神經感覺。而臉頰下垂，眼睛無法完全閉上，我必須經常為他點眼藥水，保持眼睛的濕潤。

2017年 9月，醫生打算開刀拿掉頸部靠近喉嚨的腫瘤，意外查出柴油心臟靠近血管處，有嚴重的腫瘤 heart base tumor.這也解釋為何柴油當時在走路時，總是氣喘如牛。

醫生說，沒有切除腫瘤，柴油隨時會因心臟問題往生。而根據醫學數據，開刀後的存活期，大概是兩年。

2017年 9月，在開刀切除大部分的心臟腫瘤後，柴油又經歷多次的放射線治療。

那少許無法切除，而留在心臟血管旁的腫瘤，就只能聽天由命了。

2018年 3月，柴油失聰。或許這是顏面神經問題引起，或是頸部喉嚨處的腫瘤引起。

他失聰唯一的好處，就是聽不到郵差送信、電鈴聲、UPS, 他就不會起身叫吠，減少心臟激烈的刺激。

2018年 7月，醫生帶來兩則壞消息：腫瘤又長大，而且心臟異常漲大，以致右心房已失去作用。

若左心房衰竭的話，身體排不出去的水，會流流進肺部，會導致咳嗽不停。而右心房衰竭，會導致腹水。

因此，從 2018年 8月起，幾乎每週都要帶柴油去抽一次腹水。通常是早上 7、8 點去，午餐後才能帶柴油回來。

抽出的腹水，大概是 2000-3000CC; 而最高的兩次，竟然高達 5400CC、及 6000CC, 那還是一週累積的腹水。

柴油每天要吃很多藥，除了顏面神經麻痺的藥，還有心臟、止痛藥等等，成了藥罐子。在一個早晨，柴油的心跳高達每分鐘 200下，醫生又給柴油換藥，控制他的心跳速度。幸好這問題就沒有再發生。

2018年 11月，柴油的健康曾一度變壞，大概有一天半沒有進食。我除了播放一些齊豫唱的佛教歌曲外，只能以我所知的死生知識安慰他，並感謝他這些日子的陪伴，和我結的善緣。

雖然他聽不見，但這也是我能做的；或許是上蒼疼惜，隔天他又重新進食。

2019年一月，有兩週抽出的腹水，甚至低於 1000CC, 這也是醫生無法解釋的情況。我們都以為柴油將戰勝病魔。

二月中，這拒食的情況又重演，而且經常的腹瀉，我經常一晚起身數次，撐著傘帶他出去大小號。幸運的是，柴油又慢慢恢復進食，也不再持續性的腹瀉。度過這最艱難的日子後，我趁柴油較有精神的這段時間，一同去 vacation - 看野花、度假、到山上看雪。

七月初，柴油的情況又開始惡化。腫瘤、腹水、心臟異常漲大、及消化系統失去功能引起腹瀉，都讓柴油痛苦不堪，即使一天吃了 3次止痛藥。在他痛苦難挨之際，他就會到我們身邊低聲呻吟，讓我們心痛不已。我們之前考慮的安樂死，又回到眼前。

7/22, 二主人在心痛中，安排醫生在 7/24 到家裡，為柴油作安樂死。

7/23, 我請他取消這安樂死的預約，看隔天柴油抽腹水後，情況是否有改善。

7/24 柴油抽出 3000CC 的腹水。

7/25, 這是迴光返照的一天，柴油又是吃喝正常，甚至還會對速食店得來速的店員叫。

7/26 下午，柴油的情況急轉直下，失去任何食慾，又開始嘔吐、腹瀉，拒絕任何食物。但在我每次不斷的拜託下，柴油都會喝一點點端到他面前的水。

7/27, 二主人輕撫著告訴他：當決定要走時，請給他一個提示。柴油給他的訊號是：我已停止吃喝了。

我總是習慣握著他的前掌，告訴他我們非常的感恩他無私的愛、多年的陪伴，讓我們的生命留下許多美麗的回憶。

7/28上午10 點，似乎知道將要離開的柴油，突然起身到前院。

他和我在前院站著，看看他熟悉的家、我們常玩耍的院子後，就走回屋內後，就趴在樓梯旁的地毯上。

不久後到來的醫生，為他注射第一針。那是讓他立即沉睡的藥，有點像嗎啡。

二主人輕觸著柴油的耳朵，我將柴油的前掌放在我的手上，那都是我們和柴油最親密的無言互動。我們希望他知道我們就守在他身邊。

第二針讓他的心臟停止跳動。他就像是沉沉睡著一般，沒再醒來。

2008/4/1 - 2019/7/28 10:55AM

過去一週沒有柴油的日子，時間變得十分的漫長，生活作息全變。到處都有柴油的記憶，常會引來莫名悲傷。

親友、老師、同學、以及許多好友們的關懷，讓我在這段低潮期，感到無限的溫暖，內心無限感激。

只是我放下了柴油病痛的身體，卻放不下對他的思念：

柴油非常的聰明，他懂得不少國、台、英語。每當我和母親通電話，互道再見前，原本守候在一旁的柴油會起身吠叫。因為只要我掛上電話，就可以帶他出門、陪他玩。我和母親總是在電話上笑著，不懂為何一直聽我們以台語交談的他，怎知道我將要掛上電話？

柴油非常的體貼，捨不得我難過。有時我會以假哭騙他，就只是要他過來他舔舔我的臉。

柴油很愛乾淨，從他和我相處的第一天起，未曾在家中便溺。

柴油也愛花花草草，他從來未曾在後院草地上挖洞，或是任意踩踏花卉。

柴油是我最佳的模特兒，即使為他打扮，他也會乖乖的讓我裝扮；拍照時，要我說 OK 後， 他才會移動腳步離開。

柴油沒有在餐桌旁，向用餐的我要東西吃的壞習慣。他會坐在沙發旁面對門口，等到我吃完飯後，才到廚房吃我為他準備在餐盤上的食物。（其實我早就準備好，沒給他看到。）

去作放療前

作完放療後，累到一上車就睡著

柴油能感應時間，每天作息時間都固定，甚至旅行時，也是依照習慣吃飯睡覺。每到他的點心、用餐、甚至晚餐前的走路時間，他就會到我們身邊猛搖尾巴。有趣的是，誤差不會超過 10分鐘。當夏令時間開始或結束的隔一天，他也能調整到新時間。

柴油不會任意食用他找到的食物。廚房的一角永遠擺著幾盒零食，他偶爾會將整盒咬到我面前，問我可不可以吃，而不是自己私下大快朵頤。

柴油是家庭的守護者，他也從來沒有咬過家中的家具、鞋子、衣物。

柴油是一隻帥氣的狗。每當帶他出門，總能得到許多讚美，甚至有些行家認得出他是藍鼻比特犬 blue nose pit bull.

藍鼻比特犬是罕見的犬種。繁殖者為了牟利，不在乎基因缺陷而讓犬隻的近親交配，以保有純種的血緣。但這也造成基因缺陷，也導致柴油受多種病痛所苦。

柴油是我永遠的夥伴，我永遠在心中為他留下一片空間。

非常感謝他付出無保留的愛，以他有限的生命，帶給我無限的歡樂及回憶。

後記：再次感謝親友、老師、同學、以及許多好友們，這段時間的關懷的關懷，以及好友贈與的柴油畫像。無限感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