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柴油的窩

豆梨是洛杉磯常見到的樹種之一。在家前巷道的人行道，就種著一整排的豆梨。

每到二、三月時，光禿禿的枝幹上，冒出無數花序。

每個簇生的花序，有 6至 12顆淺紅色的小花苞。不久，花苞化為雪白色，在枝枒上密密的開滿白花。

豆梨花及花苞

柴油在種植豆梨的社區公園

柴油

看著滿樹如雪的白花，曾猜想李白筆下的「梨花白雪香」、及「梨花千樹雪」，是不是也因他看到整樹的白豆梨花，才有感寫下？

近日又因豆梨花瓣上的雨滴，記起詩人以「梨花一枝春帶雨」，形容楊貴妃哭泣的姿態。

猜想白居易以這“圓滿”的豆梨花，影射貴妃豐腴的雙頰，就不禁讓我笑了出來！

雨後的豆梨花瓣似半透明

雨後的豆梨花

豆梨 (Pyrus calleryana, Bradford Pear) 原生在中國，從山東到廣西之間的沿海各省，及越南北部，都可看到它的蹤影。

它是多年生喬木，花型如同梨花，但果實卻像是縮小版的梨子，成熟時也僅有 1 公分左右，如豆子般大，因此名為「豆梨」。

在中醫的眼中，豆梨的根、葉，可潤肺止咳，清熱解毒，治療急性眼結膜炎; 小小的果實能健胃、止痢。

美國農業部在 1964 年，首次將它介紹給美國民眾。

雨後的豆梨花

雨後的豆梨花

雨後的豆梨花

社區街道旁的豆梨正盛開

《紐約時報》同時發表一篇文章，讚美豆梨樹：“對於想用樹木改善自己庭園景觀的人，豆梨是理想樹種。”

文章對豆梨的形狀、大小和葉子進行了詳細的描述。讚美它在春天時，整樹都是雪白的花朵；秋天時豆梨樹葉的顏色，是光亮的金黃色、或古銅色。

冬季時豆梨的葉子

社區街道旁的豆梨正盛開

1966年，當時的第一夫人 - 詹森夫人，在華府 DC 市中心手植一棵豆梨樹。此後，全美各地，都出現了這可潤肺止咳的豆梨樹。

50 多年後的今天，當時這被稱為 "理想 ideal 和超棒 superb" 的豆梨，卻變成 "歷來最差的樹種 worst tree ever", 甚至每當它被砍掉時，還有人會慶祝它的消失。（南方生活雜誌South Living: The Worst Trees Out There）

「當你種下一棵豆梨樹後，不需太久的日子，你就會開始討厭它。」(南卡電視第四頻道 WYFF, 2019/3/1)

令人討厭的主要原因，是它有著自然界中最弱的枝條結構，不適合當作行道樹、或種植在庭園。

公園的豆梨

豆梨沒有橡樹和其他硬木的長壽，存活 20-25 年的豆梨算是高齡了。成年的豆梨，卻長著脆弱的枝幹。

當冬季冰雪積壓、暴風雨、甚至午後雷陣雨來襲，枝幹就從分叉處裂開，以致樹下的車輛、電線、或鄰近的屋子受到損壞，也留下滿地的殘枝。

被視為入侵性植物，更是豆梨的致命傷。

逆光下的豆梨花

當豆梨被介紹到美國時，因為它不能自花授粉，不能無性繁殖，也很少長出果實，人們認為它只能在人工栽培處生長。

但因在人行道、公園的密集種植，造成交叉授粉，使得豆梨的花粉產生雜交現象，讓它生產更多果實和有活力的種子。

再經由鳥類和其它野生動物散播，越來越多的豆梨竟然在原野山林出現，影響到原生植物的生長。

逆光下的豆梨花

現在美國數州，將豆梨被列名為外來入侵性植物。

南卡州的林業部還呼籲人們，種植當地原生樹種，不要再種豆梨了。(2019/2/27 Greenville News)

華盛頓郵報在 2018/2/17 一則新聞的標題便是：“科學家認為最完美的樹，現在成為夢魘。”

逆光下的豆梨花

一些美國城市，特別是六、七零年代就種植豆梨的社區，已著手將它砍除，且不再種植它了。

例如，巴爾的摩 Baltimore 從十年前就逐步砍除街道上的豆梨。而俄亥俄州的 Lebanon, 移除種在公園、行道樹中所有的豆梨外，並鼓勵居民砍除庭園中的豆梨。

在台灣（如興大的湖畔）、金門也能看到豆梨。

只是在金門，豆梨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命運。

金門除了鼓勵種植豆梨外，也由 2015年始，在浯江書院舉辦「文學金門豆梨祭」。

希望藉由這場盛會，「用豆梨花開遍浯島的詩人大夢為起點，薰染浯鄉的文藝氣息」。

「豆梨祭」緣起於金門旅台詩人吳承明老師。

因他有感故鄉有如此美麗、卻鮮為人知的花，就獨力復育豆梨，希望豆梨花遍開整個金門。

吳老師卻不幸於 2014 年 6月車禍過世。其夫人盧翠芳老師將理賠金全數設置獎學金，在金門母校培育文學的種子。

在各界及藝文好友協助下，隔（2015）年以舉辦「文學金門豆梨祭」系列活動，實現吳老師生前「把愛種回家鄉」的期盼：在金門「種下豆梨樹，開出文學花，詩人與豆梨花故事，傳唱不絕。」

雖然美國一些地方因氣候、種子傳播的問題，豆梨慢慢的消失。

但我深深期待，在風和日麗的金門，「因為風的緣故，春華芳菲，豆梨盛開。」      

後記：去（2018）年的「文學金門豆梨祭」，為追思詩魔洛夫，在合誦洛夫為金門夫人陳瓊芳寫的情詩〈因為風的緣故〉，拉開「豆梨詩歌藝文聚」序幕:

因為風的緣故 (洛夫)

昨日我沿著河岸

漫步到

蘆葦彎腰喝水的地方

順便請煙囪

在天空為我寫一封長長的信

潦是潦草了些

而我的心意

則明亮亦如你窗前的燭光

稍有曖昧之處

勢所難免

因為風的緣故

此信你能否看懂並不重要

重要的是

你務必在雛菊尚未全部凋零之前

趕快發怒，或者發笑

趕快從箱子裡找出我那件薄衫子

趕快對鏡梳你那又黑又柔的嫵媚

然後以整生的愛

點燃一盞燈

我是火

隨時可能熄滅

因為風的緣故